深度解析棕榈油市场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油棕原产于热带西非，是一种全年开花结果的多年生油料作物，最佳种植区域分布在南北纬5度以内。作为世界上产油效率最高的作物，近百年来油棕在热带和亚热带地区被竞相引种，其产品棕榈油因分提产品多且价格低廉，被广泛用于工业、食品工业及食用领域，从饼干、冰激凌、巧克力、糕点，到化妆品、燃料，均可发现它的身影，但你可知道为了获得这供应充裕且价格低廉的植物油，人类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一、黄金时代由来

油棕的人工种植始于19世纪初，彼时英国工业革命对蜡烛和机械用润滑剂的使用创造了对棕榈油的大量需求，但起初棕榈油仅由原产地西非供应，产量较少而常常导致供不应求，1848年荷兰殖民者尝试将油棕引种到爪哇（印度尼西亚），1870年作为观赏植物引进马来西亚，1917年才开始商业化种植，起初油棕并没有特别的高产优势，直到一个苏格兰人的出现。从原产地西非转种至东南亚，油棕出现了一些“水土不服”的情况：新生态系统中缺乏为其授粉的媒介，种植园往往需雇用大量劳动力进行手工授粉，效率及产出极其低下，一位名叫戴维森的苏格兰人认为这种授粉方式是错误的，昆虫才是油棕的天然传粉者。在1974年成为联合利华国际种植集团的副主席后，戴维森招募了昆虫学家，从非洲进口了一种特殊的象鼻虫，1981年联合利华马来西亚的Mamor庄园释放了2000只油棕象鼻虫，次年该国的棕榈油产量增加了40万吨，棕榈仁产量增加了30万吨，新的授粉技术成为棕榈油产量激增的关键，这种价格低廉且用途广泛的油脂很快便获得了人们的青睐，用于油棕种植园的土地出现快速的增长。

当然促成变化发生的还包括政策制定者，马来西亚于1961年启动了推动棕榈出口作为减贫手段的计划，鼓励私人将老橡胶园、老椰子园改种油棕，1968年政府为棕榈油生产商提供了一系列减税措施，产业界则大量投资于棕榈果压榨制油。70年代早期分提工艺问世，进一步扩展了棕榈油在食品和其他领域的应用，1970年代印度尼西亚则得到来自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荷兰银行等机构的贷款融资，棕榈种植园得以迅速扩张。东南亚的油棕种植迎来了快速扩张的黄金时期，先是马来西亚，然后是印尼，伴随着油棕种植园的快速扩张，棕榈油的产量及出口随之出现快速增长，上世纪80年代初期两大主产国棕榈油年产量仅在300多万吨，到上世纪末短短二十年的时间里就飙升至2000万吨以上，2018年的年产量更是升至了6000多万吨的超高水平，随暴增产量而来的是棕榈油在植物油中极具优势的性价比，数十年以来产地棕榈油出口随产量出现显著的增长。油棕随之成为东南亚国家的“黄金作物”，帮助当地农户摆脱了贫困，也孕育出世界级的农产品巨头如森那美、金光农业、丰益国际等，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成为了世界棕榈油市场的领头羊，占总产量的85%以上，棕榈油出口成为两国支柱性的农业收入，为它们带来了庞大的经济利益。

二、潘多拉的魔盒

然而潘多拉的魔盒正在徐徐打开，快速扩张的油棕种植园也带来了十分明显的副作用，正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论述资本原始积累时所说的，“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棕榈种植的扩张也不例外。在原始森林茂盛的苏门答腊及加里曼丹，开荒时期远古人类刀耕火种的农业技术获得了传承，这在过去40年的苏门答腊开发史上屡见不鲜，除了提供肥料，节省清理、修整土地的费用，烧山还能在政府无法监管的情况下开发更多非法的种植土地，这在印尼的种植行业已经是人们心照不宣的做法，只有这样才能减低棕榈油和纸张生产的边际成本，也算是印尼经济高速增长光鲜成绩单背后的阴暗面。

2015年夏天印尼也曾经发生过一次山火，规模为截至当时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大火一直从6月持续至10月，多达260万公顷的土地遭焚毁，大火造成的雾霾在印尼、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国笼罩数月才散去。在巨大的民意反抗面前，印尼总统佐科暂停发放棕榈种植园营业执照，以降低原始森林的开发强度，雨林稍获喘息。但4年过去，面临巨大增长压力的印尼政府还是放松了对棕榈种植行业的监管，在今年又一次酿成大祸。8月以来，印尼森林火灾的数量剧增，包括廖内省和南苏门答腊省在内的6个省份遭受大火的侵袭，多地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受影响的土地面积超过32万公顷，截至9月底苏门答腊着火点数量8376个，较2018年全年翻了超过一番，加里曼丹着火点数量16337个，达到2016年以来的最高水平。着火点主要分布在棕榈油种植园分布较多的苏门答腊及加里曼丹岛，种植园扩张之心显而易见，根据印尼中央统计局数据，2018年加里曼丹岛棕榈油产量占到全国产量的35%，苏门答腊岛棕榈油产量则高达全国的47%，着火点与棕榈种植园分布边缘高度重合绝非偶然，虽然今年印尼因厄尔尼诺普遍干旱，森林火灾时有发生，但推测人为放火才是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

三、停不下来的印尼

马来西亚是油棕企业化种植较早的国家，此前多年来稳坐棕榈油头号生产大国的宝座，直到后来遭遇印尼的挑战，相较于马来西亚33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印尼拥有19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扩种潜力更大，2005年印尼棕榈油产量首次超越马来西亚，随后便一直稳居首位。受限于土地供应，近些年来马来西亚的油棕扩种明显放缓，对森林的破坏也大大减少，但拥有更多土地的印尼扩种势头却远未过去。

2011年以来马来西亚油棕种植面积增速处于5%下方，去年更是降到了0.66%，相比之下印尼油棕扩张在2013-2016年的暂歇后，种植面积增速迅速升至2018年的15.70%，对森林的破坏程度可想而知，截至2018年末马来西亚油棕种植面积584.93万公顷，印尼油棕种植面积则高达1432.71万公顷，是马来西亚的2.4倍。印尼气候湿润多雨、日照充足，非常适宜热带作物的生长，主要经济作物包括棕榈油、橡胶、咖啡、可可等，根据印尼农业部数据，2018年印尼棕榈油产量达到高达4056.72万吨，稳坐经济作物产量头把交椅。印尼棕榈油出口创收能力亦毫不逊色，2018年印尼国内农产品出口总额21.51亿美元，其中动植物油脂（主要为棕榈油）出口金额达18.55亿美元，占比高达86.26%，农业部门对棕榈种植产业的依赖程度可见一斑。

根据世界银行数据，2018年印尼农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为12.81%，随经济发展呈现逐年下降的态势，然而在印尼不到2.7亿的人口中，农村人口占比高达44.68%，虽然自2009年以来印尼国内农业就业人口数量下滑明显，但在当前略超1.3亿的总就业人口中，农业就业人口占比仍处于30.53%的高位。众多的农业就业人口以及农业对油棕种植产业的依赖，间接导致了政府对油棕种植扩张的放任，而油棕种植的分散则形成进一步的推波助澜，因相比于大型种植集团，小农户在环境保护方面的意识及能力更为薄弱。根据印尼官方数据，截至2018年末印尼大型棕榈油种植集团数量1756家，而小农户数量则超过65万，在2018年印尼油棕种植面积分布中大型种植园集团851.53万公顷，小农户581.18万公顷，小农户种植占比高达40.57%，同期大型种植园集团产量2657.64万吨，小农户1339.98万吨，小农户产量占比达34.50%。

四、未来何去何从？

虽然近些年欧盟等地关注环保的人越来越多，印尼为扩种油棕而破坏雨林的行为广受诟病，棕榈油开始遭到欧洲环保人士的抵制，以其为原料生产的棕榈油使用的限制也于今年获得立法通过，然而印尼农业对棕榈种植行业的依赖程度非常高，且从事农业的人口众多，要官方主动限制其发展并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在过去的数十年的黄金发展时期，油棕种植帮助印尼经济取得了快速发展，也帮助农户们摆脱了贫困，孕育出了世界级的农产品巨头如森那美、金光农业、丰益国际等，这注定印尼无法为环保而舍弃作为农业支柱的油棕种植产业的发展，发展经济还是保护环境的艰难选择再一次摆在了印尼政府眼前。

但这问题也并非无解，无非是选择快速发展还是可持续发展的问题，在当前全球棕榈油产量增长迅猛，政府不得不依靠提高生物柴油掺混率的方式来消化过剩产能时，政府是该主动停下来放缓一下油棕种植园扩张速度了，现在的印尼还可以通过从B10到B20再到B30来消化过剩产能，但若未来PME掺混率升无可升又当如何？当然在这场令人痛心的毁林行动中并不只是印尼，我们每个人其实也间接参与其中，我们常说“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若非受到今年中国、印度等国强劲的棕榈油需求提振，印尼农户的毁林积极性也不会有如此高。我们吃下的每颗巧克力、每块糕点、每根雪糕，其实都间接助长了热带雨林的破坏，我们也将因此而承受雨林破坏带来的气候异常、极端天气带来的恶果。在大自然的变化面前，全球人类都是一个脆弱的共同体，没有人是无辜的，也没有人能够在自然伟力面前全身而退，印尼、巴西已经相继沦陷，还要再继续吗？（农产品期货网特约分析师——石丽红，转载请注明来源）